“你是哪里的中年大叔吗……”
当我用空出的左手撑住树干,使劲将卡住的右手朝树洞外拔时,云宝在背后毫不避讳的摸我。
一下。
两下。
前两下我能理解为手滑……
三下以后,故意的比重就占了全部。
她说她在帮我——
扶着我的腰把我往外拉。
如果你听过她的语气——连她自己都不信她自己的鬼话。
“能不能不要乱动?”
“不乱动我站在原地给你摸啊!”
她说再不摸就没机会了。
像她曾经有过似的。
什么叫没机会了,我问她。
“你没发现自己变化很大?”
发现了。
“你已经不像你了。”
用不着你提醒。
“你变得越来越像我们了。”——语调失望。
像你们还不好么。
就是你们这些该死的正常人说我残疾才矫正我的吧。
“说你残疾的又没有我!”完全不顾及会不会被空地上的其他人听到。
“反正!”
她下了定论——
“你没以前骚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愣了两秒。
这句带有否定意味的评价让我的脑袋瞬间炸膛。
被什么放逐了一样。
纷繁的想法像没有文件夹的压缩包,一下解压到桌面上。
反驳的话到了嘴边。
我筛选,
直到发现比起反驳,它们更像抱怨——
我也不想这样。
和我没有关系。
这幅模样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期望。
我从未选择过这种生活。
从未。
是这种生活选择了我。
正如我遇上的所有事情——
事情选择我,
我没有选择事情。
可惜任何一句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。
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。
就像对着飞机吠喊的土狗。
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是很好的——
这样就可以借此告诉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。
我可以躺在这里,暮暮嘲讽过的——不做任何事情。
……
尽管使用了多种方式安慰自己——
我仍能感到,我仅剩的优越被侵犯了。
它即将崩塌,或者已经崩塌。
我是说,大部分人的自信通常不是源于自己。
我也是大部分之一。
我知道是“云宝对我的好感”支撑着我拖着这幅持续女化的身体。
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——
但如果周围的人可以,
更直白一点——
如果云宝可以,
我就能尝试着走下去。
每当我想起那个晚上,云宝对我犯下的事情——
我承认,
有那么一点高兴。
这颗性别诡异审美不明的行星——
审视自己时只能借用别人的眼睛。
所以,
听到云宝的定论,
我沮丧的不能自已。
恍惚中好像又看到那条看过无数次的生活轨迹。
下行。一路下行。
像从高空抛下的物品。
“……”
我好一会没讲话。
云宝显然有所觉察。
我看到她的影子犹豫的朝我伸手。
终究没能碰到。
她不是会说对不起的人。
这点我不怪她。
我问云宝,
是不是比刚来的时候丑了,我。
不是丑,只是……
这次她有斟酌语句——
“只是没那么个性了。”
……
换个说法还是暴击。
个性是我唯一能够指望的东西。
意思是,
在你成熟到能够明白自己只是复制粘贴的生物之前,你得确定自己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唯一。
……
我抽出手臂。
连带着的,是强行拽出树洞时被树洞边缘磨到脱形的东西——
一个活页本,放在一只防水袋里。
有老式挂历一半大小。
置放太久的原因,作为封皮的硬壳很容易就碎裂开来,像干结的土块。
我折起它,将它从狭窄树洞里扯出来。
没有点过考古技能,无法判定与它有关的信息。
阳光穿过树荫,
我小心的翻阅——
全是手绘。
接连几十页都画满了东西。
“衣服?”
“嗯。”
起初是幼稚的服装设计。
一张画纸内,分布着一件衣服的不同截面。
越往后翻,线条愈发成熟,风格也变得前卫新颖。
可以看出绘本所有者的画技精进。
翻回最初的几页——
云宝聚精会神的盯着它们——
那是用蓝色墨水画下的,有着条纹图案的成套病号衣。
胸口的部位有用来插*入胸牌的方形留白。
云宝从我手上夺过绘本,来回打量那页。
她咬着嘴唇。
——怎么了。
——没什么。
“放回去吧。”
她合上绘本。
“什么?”
“我知道这是谁的了。”
我看着她。
她不打算解释。
“放回去吧。”
也许是说给她自己听的。
云宝从地上捡起防水袋,我帮她装好绘本,卷起来,塞回树洞。
嘭。
绘本落到树底。
在时间的河里腐烂下去。
“我以前想当个将军。”
毫无征兆的,云宝说了句。
大概她自己也觉得这听起来很蠢,像羞耻大会的抽签自爆——
“小时候,”她补充,“是他妈的小时候。”
——小时候我想当个将军。
——看得出来。
——我可是很认真的。
——但是。
——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但是?
——你不可能当成啊。
——去你妈的。
这个傻*逼世界已经没有战争了。
云宝的结论。
至少没有她想象中的战争。
我知道她口中的战争——
拿起枪就冲上去。
而不是读完两百个博士学位,在一堆屏幕旁边对着电子地图按下按钮。
我说我小时候——
好比几个人围着篝火露营,第一个人讲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,然后所有人都会讲这方面的话题,轮流,像某种仪式,强迫别人了解自己的回忆。
没人想听。
他们只是用看似礼貌的倾听换取表述自己的机会。
所有人都懂这个规矩,所有人都玩这个游戏。
我不玩。
所以我打住了。
所以我没说我小时候的事情。
……
“你刚才是不是笑了?”
“如果你真这么在意,一开始就不要讲给我听。”
“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!”
是看到绘本的原因吧。
画下那些衣服的,从最初几页的笔法来看——
很可能是个孩子。
梦想做服装设计的孩子。
就“梦想”来说——
“服装设计太具体了,从浪漫的角度……完全不如将军。”
“不许再提那两个字!”
“害羞了诶。”
“没有!”
她真的生气了。
仅仅因为无法面对童年的幼稚梦想。
“云宝。”
“干嘛!”
“小屁孩。”
“那你呢!你他妈就是成熟的大人?”
“不,我是老丧逼。”
——和小屁孩对应。
……
你知道对某些人而言是没有“成熟”这个选项的。
他们走完童年然后迅速老去。
小屁孩→老丧逼。
就是这样,
没有过渡。
没有任何过渡你明白吗。
他们不会问自己“有责任有担当积极向上的成年阶段”去了哪里。
没什么原因。
他们就是不这么问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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